群燕辞归

全职高手:黄喻本命。
既往不恋。人们都是人世间的过客。

【叶喻】梅尚青 12-13

因为吴清源老师去世了,所以想要赶快写完。

喜爱围棋十余年。想要致敬的太多。不一一指出了。

日本泡温泉是脱、光、了、的。上次去的时候,进去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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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喻文州第一盘输了。

人们说关系再不好,到底也还是徒弟。

一盘棋平平淡淡,从第一手开始的功夫棋,没几个忍得住耐心看得下去的。

叶修晌上午不眠趴在观局室的桌子上盖着风衣一直睡到中午。喻文州的大衣厚,他就盖喻文州的,等饿醒了揉揉眼睛,棋盘上也才了了三十几手,连序盘也没下完,叶修眯着眼睛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收官数目下完晚上八点多。叶修换了鞋站在外面抱着两个人的包和衣服,就听外面有人说,这么多年,魏九段终于该有一冠。叶修一扭头,那伙人就留了两三个后脚跟给他,站在走廊拐角说话,连是谁说的都不知道,再一扭头,喻文州站在纸门旁边脚尖点地磕了磕鞋子。喻文州抬起头来的时候,叶修扳过了他的脸捂上了他的耳朵。喻文州让开门边由着他捂着,比着口型问他怎么,叶修听人走了才把手松开,说没事儿,我手冷,你耳朵尖儿红的,对局室热吧?

喻文州想了想,眼睛往走廊上转了转,看了一圈,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却看了看叶修笑着说幽玄里是热得很,跪坐着特难受。

叶修心里七上八下的,比他自己输了棋没退路了都难受,嘴上却说是啊我上一次在这里下也不舒服,回去揉揉。

怎么揉也比不上温泉舒服。走回酒店都快十点了。喻文州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蓝白条纹浴衣来换,叶修来敲门时他正跟那条怎么也绑不好的浅灰色细腰带较劲。叶修把带子扥过来胡乱缠了两圈在后面打了个活扣。

 

“反正一会儿也得脱,系这么好自拍?”

 

喻文州听了简直老脸一红,和叶修比下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时间太晚,酒店10层的温泉馆除了他们早没了别人。喻文州挑了个缸子把自己泡进去,叶修躺在他后面的缸子里,转过身来把毛巾放在他脑袋上顶着,只是怕他第二天醒了头疼,又自顾自的端着清水烧喝着煎茶。

早春夜里的风吹着他放在边缘的胳膊还有些凉,三两枝樱花静静开了又谢,若不是他看见了也不会有人知晓,就仿佛在这天地间,自由自的事不关己。未知如何他就想起叶修一忘年之交前三年写的那一篇《花未眠》来。

老人虽然不是写的樱花,然而此刻他望向樱花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一篇《花未眠》。

好像樱花与他相遇,也一同呼吸着夜晚的空气。

“しかし、花未の眠。私も活き下げなければいけない。”

温柔的日文在他身后响起。像一首歌儿一样。

“叶修。”他轻轻地说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下棋?”

“没有。”

“真的,一天也没有。”

水的声音在轻轻搅动。

“真的?”

喻文州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了。

“那你为什么下棋下到了如今?”

“嗯。”叶修说,“如果文艺一点的说法,是因为无法放下对过去的思念。如果是真实的答案,大概因为,下棋很有趣啊,真的很有趣。虽然最近有些无聊,但我还没有找到比起下棋更有趣的事情。”

喻文州微微抬起头来,望向露台外的天空。

每个讲棋的老师都曾经告诉他们,棋盘就是宇宙,黑白云子就是天上的星辰。

围棋之所以为道,正是因为三十八路纹枰上承载了宇宙八荒。

然而叶修告诉他,正是因为好玩儿啊。

如果有一天他无聊了,又会去做什么呢?

喻文州微微笑了起来。

“本因坊秀哉老师会哭的哟。”

“让他哭去吧。”

“你还在记恨他吗?”

“我有那么闲吗?”

“有。”

“啧啧。”

就是那一年,还被叫做小子的叶修,当着对面坐着的本因坊,把棋子拍在了鬼门。

好帅啊。

后来仰望着叶修的孩子,都会如此想,即使因为不能说的原因叶修最终输掉了。

就像曾经的他。

为什么要下棋呢?

也想学着别人举世无双,落子无悔,也想学着别人高山仰止,天下一先。

如果叶修只是活在他的想象里,才真的很完美吧?不是那个烟瘾大无下限的叶不修。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面对面的比赛是什么时候吗?”

叶修看着喻文州趴在水缸里,背部优美的线条,柔软的黑发扎着脖子,六朝风物的很。不,他已经想不起来了。答案也许就是没有。

“叶修你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吧。”

“……啧啧,真像今天才输了棋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谦和礼貌的喻文州就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唉,你就没有想过和我在世界大赛的决赛里相遇吗?”

“……想要的太多是会遭天谴的,喻六段。”

就像他曾经以为两个天才相遇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我一定会赢,后面两局我一定会赢。”

喻文州说道,带着不为人知的笑意,仿佛樱花一定会飘落一般。

 

第二天,叶修比喻文州还先起来,他昨晚隐约记得自己打鼾也不知喻文州睡得如何。他手里紧了紧把人往怀里带,对方温温软软,肋骨却还把他硌了。喻文州还沉在梦里,他搂了两下再拍拍,喻文州眼睛也不睁问了他几点,才蹙着眉头爬起来,洗漱穿衣打扮,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等下楼吃饭喝了咖啡才恢复了平日的精神,和叶修一起往棋院走。

下了三天的雨,这天天气才放晴,碧空如洗。

两人下了电梯就要分开了,叶修想问又怕问了扰他心绪,喻文州却停了,回头看他。

“我今天想试试新布局。”

“你……”

“我知道,知道也要下。”

“你都想好了,就下吧。”

“还是先跟叶神打个招呼,做个心理准备的好。”

喻文州笑得狡黠,叶修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好像不知不觉把人宠上了天,现在要往自己头上爬了。

不过当喻文州摆上叶修当年从老魏手里抢走天元走出的三连星的时候,叶修在观局室里一片惊呼声中,还是忍不住捂上了脸,然后在黄少天大呼小叫的杀过来的时候重新调整好了情绪。

“文州没摆过我的谱,我没教他新布局。”

一句话把好多人的嘴堵了,不过不包括黄少天。

“那你说今天谁赢?”

“要我说的话,我说文州,要我赌的话,也赌文州。”

“那文州今儿为什么要这么下?”

黄少在B市呆久了也开始学儿化音,可偏偏还带了点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的别扭。

“……你看完就明白了。”

“又不把话说清楚,吊着人好奇心,叶九段越来越没下限了。”

“没下限的是文州。”

“唉?怎么说?”

“你敢想你师尊现在那张脸吗?”

“……”

黄少天平白打了个冷战只怪空调太冷。

 

魏琛脸现在是不大好看,说不大好看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魏琛的棋阴险狡诈,偏偏让性子坦然的喻文州学了去,于是那些阴险狡诈就生生变成了灵动诡谲算路深邃。

再过十几招,魏琛总算明白,这小子不过是假装披了叶修的皮,着着故意气他,实则还是他自己内里那套旧式围棋,着着典故着着经典,全是别人嚼烂了破解了多少遍的花架子。

不用魏琛鄙视他一枚枚棋子啪啪往上等的榧木棋枰上拍,观局室里早就二次开了锅,叫得最响自然还是黄少天,不停念叨这着我见过,那着眼熟。

“……唉?这一手?”

“当湖十局第九局第214手。”

“……唉?这个?”

“98年本因坊,王九段对赵九段,第三局第56手。”

“……”

“02年十段,井山九段对张九段,第一局,102手。”

“……”

“……12年前中国天元战,文州的老师如今他对面的魏九段,对……我的老师苏九段,第二局,38手。”

半个世纪的名手在喻文州的棋中逐一闪现。

叶修脑内吐槽,这一盘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棋,本就应了那一句是为了传承过去。

固执到穷极无聊,天真到惊才绝艳。

叶修看着监视器上,喻文州素白干净的手,捻起一颗棋子,腕儿上顶着那一颗珍珠袖扣翩翩落子,又是片刻无语。

“……这一手棋是你的老师魏九段下的。”

这次不光是被点名的黄少天外带蓝雨,其他人也都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叶修。

“你们是看不起哥的智商还是小看文州的人品?”

……

看不起你的智商看不起文州的人品我们敢吗?我们是没输怕了还是想被心脏玩儿死?但大哥你是没看见文州的棋都快死干净了吗啊?

……

虽然所有人都在腹诽着,奈何叶修八风不动,掏了一根烟出来放在嘴巴上,也不打火。

“叶神,我记得,新布局,注重中盘攻杀,抛弃定式,是你带头干的?”

楚云秀飘飘摇摇地站起来,飘飘摇摇地往叶修身边走,伸手拿走了叶修的烟。

“……你们觉得我开启新布局,就该一局旧谱不曾看过?你们觉得上当受骗?”叶修慢慢说道,“当年我和苏……不会背棋谱是要挨板子的,你跟沐橙那么熟,不信回去问她。”

“那么叶神,在你眼里,旧式围棋,究竟是什么?”

“还真是,你们从来都没问过我。”叶修说道,“那你们觉得新布局又是什么?”

叶修往在坐的人面上一一看去,他们都那么年轻,除了对局室里的魏琛在没有一个人比他大去。还未多老,他却突然觉察出了那么点点往事如烟的苍老来。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在同他一般,见识过六超时代的棋盘风韵。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过,这究竟是好是坏。对于他们六超时代已经过了气儿,一半都埋了入土为安。

这些全部都是由他一手缔造的。

可是。

他想,可是。他们以为新布局的开始,是他直入鬼门石破天惊的那一手三·三。可是他却记得,那是他早已忘记的最初的最初。沐秋一边明亮的笑着一边将第一颗棋子拍在了天元。

宇宙万物汇于三十八路棋盘最中心的那一点,天元。

那才是一切恢弘构想的起始。

可是,喻文州说,叶神,新布局和旧时代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一盘棋赢的人是谁么?赢的那个人,一定是距离棋理更近的人。

喻文州从来没有将他当作创造新时代的神。

叶修心里也明白,纵然超凡入圣,他也不是什么所谓的神。叶修微微闭上了眼睛,睁开时持续哂笑,就因为围棋注定是两个人下的。从一个人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那时的他不能成神。

被他毁去的王朝在喻文州的手中复活了,他一手一手告诉他曾经几何,可未来呢?

他等了那么多年,等的都要放弃了。殚精竭虑,步步为营。

那个注定坐在他榧木纹枰对面的人,入照到地老天荒的人,会是他么?

他反反复复思量了千次万次,生怕又白等一场。围棋终究不是感情,看谁对上眼儿了,全凭心思,是风花雪月一场还是水深火热一场都无甚关系,最怕错上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同他一路走来的沐秋都能说不在就不在了,歧路千里的喻文州呢?

 

13

“老师。”喻文州开口叫到,走到一半的魏琛停下脚步,连头也没有回。

“老师,您认为,新布局是什么?”

喻文州是南方人,那个您字北京民国的时候才有,说惯了国语,和叶修泡在一块儿太久了,才说得准,可说出口时的疏离连他自己都不忍入耳。

“你该去问叶修。”魏琛回答道,“屋里太久了闷,不复盘了,我去外面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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