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燕辞归

不负如来不负卿

方士谦上完课收拾完行李回国的时候，先休息半个月正好赶上春节。等全明星赛一忙个完，该回家的也都散了。

王杰希说是好人不如说是奶爸，全明星回来先去了趟微草，他和方士谦刚进门就听袁柏青在那儿跟小高说师父回来师娘肯定开心你问问肯定没问题的。王杰希瞪了一眼一脸坏笑的方士谦敲了两下门，那帮小兔崽子以袁柏青为首一个一个胆战心惊。方士谦继续跟那儿笑说小高怎么啦？高英杰倒也乖说小乔下午飞机回家箱子太重了。王杰希说T2还是T3？走吧。顺手把四喜抱了，带着小乔下楼。

方士谦还在屋里站着呢，袁柏青胆大包天蹭上去说师父回来啦这次呆多久哈？方士谦腹诽这小子皮又紧了，嘴里却继续笑说柏青啊，你以后管我叫师娘就好，来叫声听听。袁柏青死皮赖脸毫不犹豫喊师娘~。方士谦笑得特满意说诶~。整好王杰希杀回来叫人走，方士谦觉得自己耳朵痒痒了。

反正喝到头道汤的是他，名头上吃点儿亏没啥。但是王杰希看他的眼神就让他没来由的心虚。

 

这天三十儿，他俩把小乔从机场接回来送到小乔父母手里，小乔他爸妈还是第一次见微草队长真人，又是感谢又是送了堆年货，等他俩回了西三环的家里，方士谦刚进门就从那堆年货里挑挑捡捡，这一挑拣，什么年糕果糖稻香村的枣花饼，晚上零嘴儿全有了，家里蔬菜也不少，一会儿出门买点儿肉馅面粉，再买条鱼也就是了。

王杰希把袋子就放在门口回屋换衣服，等回来就见方士谦旺财四喜还蹲在门口都快把脑袋栽进去了。王杰希嫌弃也不是不嫌弃也不是，等临了方士谦挑拣完了，又把人哄回卧室换衣服去了，顺手端了猫粮出来伺候两个小祖宗。

方士谦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换了身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又开始播放着一年一度的春节活动，B市一过年街上就空空荡荡的，却打扮得喜庆一团。

“杰希，你下午不然回一趟伯父伯母家里？都好久没见，他们该想你了。”

“还是不了，破五还要回趟姥爷家，能见着了，不差这一晚上。”

王杰希这么说了，方士谦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劝了，去年王杰希带着他回家，王杰希他爸妈都不让他们进门，愣是让两人在雪地里站了个把小时，后来两人无奈只能走，旺财还追出来，一路叫一路咬着王杰希裤腿儿，就是不许走，王杰希只能把在雪堆儿里滚得一身泥的旺财抱起来抱回家，真是猫也成了精。

这一年倒还好点儿，父母子女，说不见说不想都是假的。王杰希独自一人回了几次，只是无论如何开不了口说方士谦三个字。

方士谦在沙发上趴够了，从阳台上把排骨和晒好的鱼干拣出来剁了，煲卤锅的时候王杰希也过来帮忙把海带卷了又洗了藕，他俩平时过日子简简单单，可过年还是要好好过的，一样也不想省，更何况王杰希这人挑嘴，方士谦心疼他，就怕人瘦下几两去，吃着什么好吃的，都拿脑子舌头记着，回来试几次给王杰希吃。

他俩一边做着一边聊天，先是说着俱乐部里的事儿，再说些家长里短。王杰希家里表妹表弟众多，哪个该上小学了，哪个又惹祸了，说着也凑趣。荣耀圈里的事儿也多，正说到叶修这次终于带韩文清回来过年，两家住的也不远，哪天出来聚聚的时候，王杰希的手机就响了，王杰希一边儿想着是谁的拜年电话，一边用围裙擦了擦手脱了，拿电话去了。

方士谦一边洗着藕里的泥沙一边听着，就听见王杰希喊了声。妈？

方士谦把龙头给拧小了竖起耳朵听。

“妈，今年就不回去了。”

“……”

“……嗯，是。没想着回去，他刚回来，父母也不在。”

“……”

“破五我们上午去雍和宫。”

“唉？……真的？”

“……”

“爸呢？姥爷呢？”

“……”

“……妈，士谦也不是闺女。”

方士谦不光把龙头拧小了，还转头去看王杰希，就看见王杰希站阳台上，靠着落地窗，额头眉角都是放松的。

方士谦心不在焉的，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锅里的食材码好了，架在火上，差点儿忘了放酱油。然后烧开水，拿了自己从英国带回来的一套骨瓷茶具，又从柜子里翻了一盒York郡茶出来，再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热了，等水烧好了泡好茶。

 

“伯母……嗯……妈说啥？”

方士谦把托盘放下都不敢抬头看王杰希眼睛，生怕王杰希他父母还能从电话线那边爬过来掐他，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做的错了。

“没说什么，就说破五回家的事儿。”

“……”

“妈说要你也一起回去。”

“……”

“士谦？”

“……希希，我不想过年去积水潭要去也去同仁不想喝药……”

方士谦跪在沙发上伸爪子抱他，已经一路想到怎么大破五的被王杰希他爹和他姥爷外加他舅舅用擀面杖揍断腿。

王杰希稳稳当当坐着喝着某人调好的英式茶很确定，长手长脚老大不小连卖萌撒娇都使出来的方士谦这是又要犯病，不过看着这个平时从来没心没肺的治疗之神吓慌了神还挺好玩儿的。所以他一般正经的把方士谦从身上摘下去，说，买鳜鱼去。

方士谦穿上羽绒服，偏偏临出门就又给他演了出‘寒夜飘零’来，也不看看平是谁做的伤人心的事儿更多。

王杰希坐在沙发上喝茶。

旺财和四喜吃饱喝足了互相蹭着舔毛，成双成对儿的围巾手套帽子摆在衣帽间，锅里是鲜香温暖的味道，暖气烧得很热，京城里下起了大雪，天地一片皆白。

妈妈刚才在电话里说，他不是闺女又不是嫁出去的，过年就该带着媳妇回家。

他就坐在那里，手里是温暖的茶，不为人知地笑了起来。

 

吃晚餐的时候方士谦又开始试探王杰希，奈何对方早八百年就把他那点儿脾性套路摸了个底儿透，卖萌没有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没有用，作小没有用，夹鱼没有用，他愣是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王杰希一边吃一边看治疗之神较劲了脑汁看得很开心。让你逃跑，让你不打电话，让你不谈恋爱直接求婚，让你求婚不看日期偏挑了愚人节，让你在直播上花痴让全国人民看笑话，让你再矫情玩儿了几年的异地恋，让你教袁柏青喊你师娘。

总结起来两个字，活该。

王杰希‘报复’的神清气爽。

一顿饭两个人吃到6点钟，王杰希夹完了最后一口米饭。

方士谦拿指头在桌子底下戳他大腿。

“希希，不然今儿我在下？”

王杰希差点儿把米饭呛到气管里。

他就不该指望脑回路说好听是跳跃性极强，说不好听是短路的前治疗之神脑袋里能有什么正经的。

鉴于前一次上当的经历，王杰希对已经坐在他大腿上的前治疗之神说，你下去，先把碗给洗了去不许再cei（四声）了。

 

方士谦这人真就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越是担心越是在乎的事儿就越往坏了想。按理谁也不会大过年的找不痛快，把人带家里骂一顿打一顿的，再不往好了想也该是料到家里人要让步了想求个团圆。可方士谦心虚啊，他脑袋里先就把怎么对不起王杰希全家上下先想了一遍了，外加去年回家又被王杰希妈妈爸爸教训一顿冷落一顿，心里就更忐忑了。

前四天他能想反正都是初五的事儿他也犯不着不开心，可初五那天早上被鞭炮声给炸醒了，方士谦就又开始慌了，扭头去看旁边还睡着的人。

王杰希还困着，嫌外面鞭炮声朝就往被子里躲，哼着问方士谦几点了，方士谦说还没能睡会儿，我去做早餐，也就起了。王杰希没了抱枕怎么睡也不舒服干脆也跟着起了。

一个早晨上了地铁方士谦都没再说一句话，整个人低气压十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杰希一看，这是真着急真在意了。他靠过去拉着方士谦的手，就觉得手里握着一团冰冷，他叹了口气，拉着方士谦的手一起收到他兜里了。方士谦总算回过神了，说你说了除了我你不要别人的。

王杰希说是，我记着呢。爸爸他们要动手也一起揍我。

方士谦说不能揍你。揍谁也不能揍你。

 

换了趟地铁再坐两站，就到站了。雍和宫从来香火鼎盛，说是求财最为灵验，年年破五这天人多。他俩倒也没想求财，只是年年这天来，也就懒得再去改再去计较。出了地铁站还要沿着红墙走一段，过了国子监门口那条胡同，买了香火才到雍和宫正门口，买票进门。

过了两三个殿，他俩靠在石阶上休息。庭中树木上绑了一段又一段红绳，不知有多少年头。

方士谦突然想起，幼年的时候他爹给他讲过。

曾经有两个要好的兄弟，幼年还换过生辰玉蝶，连府邸也休在了一处，可谁又能料到有一天他两人为了皇位兄弟阋墙，后来一人登上皇位，一人寒馆病逝。说来讽刺，这一处京城最灵验的雍和宫还是并了两人府邸所建。

他们一个叫胤禛，一个叫胤禩。

想来深情又能如何？就算分着一半骨血，也会有一天落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方士谦脑袋里全是难过的事儿，冷不丁又想到，要是真要王杰希在家人和他里选一个，他能要王杰希落个不孝的名头吗？

他吸了吸鼻子，想起老人说大过年的不兴哭。

“……我逗逗你的。”

“……”

“妈说要你回家，她就当家里两个儿子。”

“……”

“但你别吓着姥爷，就说是我好朋友过年没家回，姥爷他年纪大了。”

“……”

“过年不许哭。”

“嗯。不哭。”

“……”

“你刚才许的什么愿？”

方士谦揉了揉眼睛，他知道，王杰希也跟他说过，奖杯冠军都是靠努力拿的，再许愿也没有用，所以他从来没求过，真正想许愿求的，无非是世人求而不得的。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哦。也是。”

“不过大概跟你的一样。”

 

——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日日与君相见。

PS：讨厌倒时差。

PSPS： 府邸修在一处后来和一个寺一个老四一个老八是特别戳我的梗，每年去雍和宫都会想起来。

PSPSPS：最后一个梗好俗……就是白居易的诗最后一句改了两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