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燕辞归

全职高手:黄喻本命。
既往不恋。人们都是人世间的过客。

【方王】碰瓷番外 杀青 02

王杰希抬头看着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两只奶猫拱着他手求挠让他思念起原先方士谦那只如意来了,惯会讨人喜欢。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高中时候读了一篇季羡林,后来闲着无聊把牛棚杂记也给读了。不过再后来闲适再读些书,经历了些,回头来看,这太阳底下啊,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儿?

人心底下有几个没长得欲念丛生,悲欢喜乐羡慕嫉妒恨好听的不好听的,都是人心。

是他自己遇到了好些单纯至极的人,才真以为自己活在世外桃源,后来他自己把那扇通往桃源的门在背后檐上,再转回身来守着,再看看门外自己面前那些人群魔乱舞。

王杰希特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当然方士谦就觉得这好特么傻。

脑内这么一大出戏,王杰希回过神来觉得是因为俩师兄走的时候,站门口跟方士谦说了一句话。

“师父说我们这些学古的呀,心里都看得开,他们学文的啊,看不开。”

方士谦他俩师兄塞了他一大摞东西哄着人进屋走了,方士谦进去半天也没出来,房间里也消无声息的,好像没人。

两只小奶毛都呼呼睡了,还没动静。

王杰希站起身来,拨开夏日里五颜六色仿水晶珠的门帘,对着那扇朱红色窗纸早换了玻璃的小门敲了敲,他看见里面人影晃了晃门就猛的被拉开了,人被整只翻过去推回院子里,门帘哗啦哗啦敲敲打打,两只奶猫吓得躲在了墙角的阴影里。

大下午的太阳,斑斑驳驳的映着树影洒的哪里都是,方士谦额头暖烘烘的贴在他新浆洗的手工衬衫上。

窝得像只长须大虾米。

王杰希叹了口气,说孟姜女,长城快倒了。

方士谦抽了抽鼻子,说,才没有。

王杰希问天无语看着方士谦小心翼翼捏着蹭在他胸口泛黄的信纸,算了算了,哭就哭吧,憋这么久了,真怕再憋出毛病了。

方士谦一哭也停不下来,搞到最后他两个师兄晚上散步消食都回来了。

两个师兄落在王杰希身上的眼神特别像下刀子。

王杰希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两个师兄走了,方士谦跟着他沿着红墙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举着矿泉水瓶子喝水。

咕噜咕噜的。

头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晚走,方士谦还吓他一会儿跟宫女姑姑们请安,结果他自己被墙角窜出来的猫吓得半死。

不过这回方士谦是没精神出幺蛾子了。巷子太窄,夜也深了,王杰希举着手机当手电筒,在前头照着。突然身后的脚步声就歇了一会儿。王杰希倒不是怕鬼什么的,转回头一瞅,方士谦站着没动,对着他发愣。王杰希举着手机走回来,照了照人,手拉着手,像拉个孩子继续往前走。

方士谦哭太久,嗓子还是哑的。

像只喋喋不休的小乌鸦,扑楞着翅膀跟他说话。

方士谦说,我师尊以前有个好基友,七几年的时候,跳了湖。

王杰希说,我知道,我听你讲过一次。

方士谦说,哦,我就怕你忘了。我师尊好基友死了好些年,不闹腾了之后,我师尊,天天给他写信,你说怎么就能给个去了的人写四十年的信。

王杰希拉着他停了一下,可算是知道他何故哭了这么老半天,敢情又是一出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方士谦说,我才发现,我师尊这个人啰嗦的很,打酱油买盐也往里头写,今天胶多了明天胶少了,一堆鸡毛蒜皮。还说我,说跟见着我觉得我就像只泥猴子,黑不溜秋的还特皮。

王杰希拉着他的手,初夏里冰冰凉的,心想他还说他师尊啰嗦这个絮叨起来也是没玩没了的,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他怎么就能哭了那么久。

红墙琉璃瓦终于走到了尽头,俩人又走了劳动人民文化宫那条巷子,晚风一吹槐树底下阴凉阴凉的。美国偷渡来的吊死鬼闹了十几年的灾,这些年才好些,走在槐树底下也不怕事儿。

一条路,眼看就又要走到尽头,他终于听方士谦说,我师尊思念一个人思念了小四十年,你看啊,比我活的年纪还大呢。

思念了小四十年,可终于能去找他了。

只是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方士谦只记得哭了都没想明白自己归根究底哭得能是啥。

 

第二天回了堂里,整整憋了一下午的阴天。

王杰希带着高英杰在算账,顺便说起高英杰他发小在叶神那里过的可好,乔一帆本就是那样个人,微草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鬼精的达官贵人,在叶神那里都是一水儿的痴心匠人,乔一帆在里头认认真真的真烧出一手青瓷里的好釉水,前两日王杰希还见他拿来一只盏,波光粼粼的釉水上站着两只小象伸着鼻子喝水,算得上妙趣横生玲珑可爱。高英杰一边看一边乐一边脸红。

那边方士谦带着他徒弟就着阴天光线柔和画着片,原本师徒两个难得安安生生的,没过一会儿就又开始来劲。前两天方士谦拿了一只永乐青花一只北宋斗笠盏给他挑,袁薄清偏要挑斗笠盏。

一只盏,满天星,方士谦光是笑也不点破,让他先捏个石膏的画片试试,结果这天正让方士谦预料到了,有个底色袁薄清是无论如何也调不出来了,人跑到院子里一圈一圈转悠,回来巧他师父线稿都描完了,优哉游哉拿着一套新来的紫砂壶喝着铁观音。袁薄清毒舌他师尊也是习惯了,看着他师尊没消肿的眼圈张口就来。

“王老板昨儿晚上厉害呀,师尊受累了。”

方士谦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抽出扇子来就要揍他。

“你小子皮又紧了是不是?!我们方家都是攻!你捏的盏要泡不了一次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呵。”

王杰希拿过茶壶来给自己到了一杯,看着这一对儿师徒在院子里追追打打。

高英杰抬头看了一眼王杰希又看了看在院子里的一对儿师徒,王杰希见他一脸不可思议,问他想什么呢。

高英杰又不太好意思的笑着说,只是觉得很惊讶,他们手下的那么多年前的重器,却不见他俩有什么心思。

王杰希点点头,说,是啊,赶他们这一行的,容不下心里能多想的人。

那故宫里的,哪一位手底下不是国之重器无价之宝?可还不是在大太阳底下,安安静静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骂归骂了,回了家方士谦还是坐在灯底下给他徒弟补样画片。这天怕赶上大雨回不了家,这天堂子里放的早。王杰希热了两个菜,进屋回来,看方士谦带着低度数的近视镜坐在书房里,外头雨下的昏天黑地的,方士谦就凑在台灯底下一笔一笔的描,画得太认真了,直挺得鼻梁上都见了汗滴。

王杰希往调色盘子里一看,少的就是那点儿蓝一抹石青。

“……何必那么着急?”

王杰希怕惊着他,等他搁下笔才出声。

“我二十岁的时候出了师,可总不能,等我死了,”方士谦擦了擦汗瘫在椅子上,听着外头的大雨,“袁薄清还想着,要是师尊会调什么色,师尊在就好了。”

“……别瞎想。”王杰希皱着眉头弹他脑门。

“总要想的。”

“胡说八道。你徒弟才比你小几岁?”

方士谦闭了好一会儿眼睛,听着外头哗啦哗啦的雨声。

他看过朱自清也读过龙应台,父母子女是一场,师徒何尝也非这一场一场目送不是?

方士谦睁开眼睛,关了灯,伸手抱着王杰希的腰。

声音贴在怀里,闷闷的,方士谦说,我终于知道我自己怎么能哭得快脱水哭了那么久了。

是怕了,怕一场情深,会隔断天涯,从今以后只剩下几十年的相似到死。

方士谦说,你看啊,你也总说我长不大,那你长慢点儿呗。

 


评论(6)
热度(117)

© 群燕辞归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