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时候在听《在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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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上突然而来的温度,孙哲平愣了一会儿神儿,作为一只单身贵族狗,他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和人拥抱了。张佳乐的衬衫上有股肥皂洗过又被仔细熨烫平整的问道,那股味道本来就相当温暖。孙哲平抱了他一会儿然后强迫自己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你要听先起开,我唱给你听。
张佳乐醉了也还是蛮听话了,乖乖扑到一边去了,傻笑着把毛茸茸的头放在他肩膀上。
木吉他是没办法拿了,孙哲平把谱子和词拿过来,自己先默了一遍,然后才开口唱。
唱完了,张佳乐心满意足的吧唧吧唧嘴,说,唱得真好。比我好。
说完往旁边一歪,呼噜呼噜睡着了。
……
孙哲平一头黑线把醉鬼拖起来扔到床上去了,然后自己去找外间的沙发。
张佳乐不知道怎么又梦见了战火纷飞的中东,梦见了那些噩梦般的白日和黑夜,他死死跟着娇小瘦弱不堪的孩子奔跑着,逃窜着,身后是迫在眉睫的爆炸和子弹以及无尽的荒原。
他不知道要逃向何处,也不知道这场无水无粮死亡迫在眉睫的逃亡哪里才是个尽头。
直到第四天的落日,他终于带着那个孩子逃回了村落,将孩子交还给母亲的手里,年长者送他一碗珍贵的热汤问他。
孩子,你的家又在何方?
不过人类的梦境总是充满了剪辑,当他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的时候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
现代战争本来就是大人物的利益之战。
战争中,所谓人性、道德和人道都是笑话。
战争本来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噩梦其实是没什么,他毕竟没得PTSD,还活得有声有色好好的。
找灵感的人特别多,但是像他这样往死了找的倒还真没有。
张佳乐在地上躺了五分钟依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还在嗡嗡的响。
然后他就看见孙哲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张脸,孙哲平以一个非常北方爷们儿的方式拉他起来,吐槽一句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能睡着睡着从床上滚下来,然后借用了卫生间洗漱。
张佳乐呻吟了一声扑回床上,决定下次还是不要再喝酒了。
上午艺人们都得捯饬捯饬像个该有的样子,这年头男的女的都希望自己三百六十度好看帅气没死角,除了孙哲平,早上张佳乐理头发,他就在旁边玩儿手机,最后造型师看不下去了,把人拖走换衣服去了,孙哲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娘腔,可人家娘娘腔是真有眼光,换了身衣服,人总算看起来精神些不怕下午铺天盖地的镁光灯。
下午专访,晚上酒会,北京上海楼冠宁领衔的金融企业时尚界大老板们一一列席。抓个人过去赞一声演技一流年轻有为,言下之意是考虑下明年的品牌代言杂志专访。
确实挺无聊的。
张佳乐转了一圈,看楼冠宁还带着孙哲平串场子,好歹他不是个真正意义的时尚圈人士,没多少人对他有意思,转够了找了张角落里的长沙发歇着,结果他就看见郑轩躲在窗帘后头,端着个盘子吃水果沙拉,两个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转头看跟他一起来的蓝雨那位王牌经纪人徐景熙正跟Titoni的瑞士洋老板谈兴正浓。
张佳乐特别想问他,你这个样子喻文州知道吗?
不过别看郑轩平时这倦怠的样子,演戏的时候爆发起来的气场,是激烈还是不动声色都能让他演的入木三分,气场爆棚。
然后演完了就又缩回那个倦怠的样子去了。
郑轩跟他说过,演戏特别像王杰希王大眼儿和那位不可说谈恋爱,爱的时候爱的死去活来,恨的时候也恨得死去活来。
郑轩把盘子推过来,嘴里那块苹果还没咽下去,跟他说,你吃不?
然后两个人就坐下来聊起了求学生涯。
张佳乐没有进三重门,没听教授受教,蓝雨包括喻文州黄少天郑轩却都是是科班出身,一个RADA一个中戏一个上戏。
“学表演啊,都差不多,文州跟我说过,就像把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敲碎了一遍再重新捏起来拼好,现在流行说什么用眼神演戏,其实一姿一态,何处不是戏?文臣的背影能和乞丐一样吗?”
张佳乐听了这比喻一缩脖子。
“黄少刚出道的时候还都说他是花瓶,后来前后两部戏戏里扮演众生三百六十行他乔装了一百八十行,谁还再说他花瓶?文州那一年天天泡在剧组跟他一起熬夜。”
郑轩第一次跟他聊这个,都是这么多年演过戏热心里都是热爱表演的人,话就多了。那两部黄少成名作,奠定了黄少彻底转型实力派,戏里最经典的一幕,黄少借着夕阳余晖,带着满头的细汗一层一层剥落脸上六个小时才成的伪装,如果一条不过只能明天再来,重来是可以,却不完美。黄少一条过了。
“……演员的天赋又是什么呢?说起来其实挺残忍的,都是这么多年磨练过来的人,可有些人站在舞台上演什么都聚光都抓人,不是主角都是主角,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天赋,所以只能靠外表成为明星。”
“……”
和张佳乐聊天不过五分钟,郑轩就暴露了,被徐景熙拖过去给老板们敬酒,换了张佳乐窝在沙发上。
摩天大楼顶层旋转餐厅的会场,张佳乐坐了会儿独自一个人站在巨幕玻璃前,望向窗外的星空。星光和城市的灯光连载一起,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脸。
看起来依旧年纪轻轻的,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谙世事和他人希望看到的桀骜不驯,与无数的星光交相呼应。
当年站在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无法想象自己三十岁的样子,而三十岁近在眼前。
他愣愣的看着,可惜玻璃并没有能清晰的反光他眼角一定存在的皱纹,结果他后脑勺就挨了孙哲平一巴掌。
“别瞎想。”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瞎想。”
“因为你的文字在洞悉人性,能洞悉人性的人,总是很敏感。”
张佳乐不再从外面的星空里看着他,转过头来,脸上的情绪还没收好。
“谁说的?弗洛伊德?”
“不是。孔子。”
孙哲平一板正经胡说八道,张佳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像男色当道,目前不缺你这一款的韩版漂亮忧郁小美男,但是缺我这一款的。也很经典。”
“这又是谁说的?老聃?”
“徐景熙。”
“嗯,那一定很有道理,毕竟是徐景熙。”
“……”
孙哲平也开始望向窗外初夏里热闹的星空,他酒量不太好,没两杯酒喝得有些熏熏然,明明才见过两面的人,却像多年熟识的旧友,平时不会说的话都会说出来,脑海里却都是他曾经写过唱过无数首关于生生死死却欢快的歌,那些歌好像都在唱给张佳乐听。
“韩版漂亮忧郁小美男,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是。”
“那是什么?”
“总觉得你看过了很多生生死死,我的脑子是这么告诉我的。”
张佳乐突然弯腰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孙哲平说了这世界最可笑的事情。
中东的战火早已离他远去,像是最无可追回的梦。
借了两个英国演员的经历。
Alan Rickman
Jeremy Brett